孫凝感受著趙南之的氣息，心裏一陣亂跳，他為何突然這樣……趙南之將她的身子摟得緊緊的，無法動彈，就那麽一直摟著，不再說一句話。

“我怕天一亮，你就會離我太遙遠。”趙南之又輕聲說道，“這樣的夜色，多好。”

孫凝很是難為情，之前離他最近的一次，也是不小心靠到他的肩頭，或是被他背在身上……從來沒有今日這麽明目張膽過，還好是晚上，還好沒人看到，孫凝一陣心虛。

“趙南之，你今天是怎麽了？”孫凝動動嘴唇說道，“你不想走就不走嘛！”

“阿凝，你說我們能一直像這段時日一樣不分開嗎？”

“能……能吧。”孫凝實在是不知道該與他說些什麽，只好木訥地擡手拍了拍他的背，以示安慰。

布谷鳥出來叫了幾聲，然後羞澀地鉆進了叢林，薄雲淺夜，風輕輕涼涼，趙南之覺得這是最美最美的夜色，他多希望就這樣一直下去，希望孫凝就只是孫凝，希望自己也真的只是一個走江湖的俠客。要是沒有那些家仇國恨與陰謀算計，該多好。

孫凝的手在拍過趙南之的背後，也不禁摟緊了他，他的背堅實寬大，她幾乎快摟不過來。

“明日一早醒來，就把此刻當做一場夢吧。”趙南之說道，然後慢慢放開了孫凝。而此時的孫凝卻突然有些貪戀他懷裏的溫暖，不願出來了。在趙南之放開她後，她也只好放開了趙南之，揚著頭仰望他的臉龐，幽幽月光下能看清一個輪廓，可是還是無比的英俊，無比的好看。這樣的月光，這樣的他……孫凝的頭突然有些疼痛，不禁擡手去揉了揉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趙南之關切道。

孫凝搖搖頭，“無事，”頓了頓然後莫名地問出一句:“趙南之，你說現在水裏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嗎？”

趙南之一怔，從前她就喜歡這麽問他，從前她也最喜歡看月亮，她總是站在城墻上對他喊:“趙將軍，帶我去看水裏的月亮！”然後扯著他的衣袖一路奔跑……那時的她還小，天真可愛完全就是個孩子，那時的他也只是個禁衛軍的將軍，負責無條件執行公主的命令，一次次帶她出王宮去玩耍。

如今場景重現，她已經長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，他已經可以擁抱她了，即使只是在黑夜裏。趙南之一咬嘴唇，一把拉過孫凝的手，“走，我帶你去看！”

兩人在無邊的黑夜裏奔跑起來，風呼呼將頭發往後吹，掌心的溫暖相互交融，牢不可分。微風中孫凝笑得歡快，呼呼地喘著氣，“趙南之，你跑慢點……”

此情此景，孫凝突然覺得無比的熟悉，像是在哪裏經歷過，可是細細想又想不起來，或許是她從前的記憶吧。似乎那個人也穿一身玄色衣袍……或許那也是趙南之，又或許不是。她仰望著他的背影，此刻，真好。

趙南之拉著孫凝一直跑到了村東的柳坡河，再沿著河一路向下，河水被人為截斷，用石頭和沙土砌成了一個小池塘，池塘裏波光粼粼，蕩著月光一晃一晃，池中央一輪圓月沈在水底。

孫凝感嘆:“真好看，要是月亮是圓的就更好看了。”

趙南之牽著她的手一直未放開，低頭去看她月光下的眉眼，輕輕一勾嘴角，“你在家等我，等到我回來時月亮就圓了。”

聽到這話，孫凝的眉眼瞬間彎了起來，甜甜地應了一聲:“好。”她相信趙南之，他一定會手信，只要是許諾過，他就一定會做到。

“回去吧，明日你還要趕路呢。”孫凝擡頭對趙南之說道。

趙南之點點頭。兩人慢悠悠地走在來時的路上，孫凝一路抿唇偷笑，她總覺得今夜的趙南之特別的不一樣，這麽溫柔這麽貼心的男子，怎會是平日裏冷漠而不解風情的趙南之。

她又想起在孫府趙南之收陸冬玉荷包的事情來，還是忍不住想笑，說道陸冬玉，在爹爹殯禮那日之後便再沒有見過她，不知她如何放下了趙南之，而陸祁風又怎麽樣了呢？

“趙南之，我真想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，照著你的臉好好看一看。”孫凝邁著歡快的步子對趙南之說道。

“為何？阿凝是覺得平日裏還看不夠麽？”

“噗！瞧把你能的，”孫凝翻了個白眼，“我不過是不相信今夜真的是你罷了。”

趙南之迎著月光偷笑，“除了我還能有誰？”

孫凝低頭不再說話了，回程時月光更亮了些，柔柔地鋪在地上很是好看。沿途而回，突然感覺這段路太短，驀地就回到了草屋外頭。

孫凝眨巴著眼睛看趙南之，“這次你得給我帶禮物回來，不然我就不放你走了！像上次一樣，害我苦等那麽久……”

“我竟不知道五小姐在苦苦等待，是屬下的錯，”趙南之裝模作樣地對孫凝一拱手，“這次保證不會了。”

孫凝不做聲，嫌棄地瞅了他一眼。院裏栓著的小黑也搖頭晃腦嘶鳴了一聲，孫凝看著小黑捂嘴笑，“果然是忠心的馬兒！”然後又回頭對趙南之道:“做夢做完了，該回屋睡覺了。”

孫凝大步流星走進了院子，趙南之緊隨其後，兩人在草屋裏各躺一方，趙南之杵著腦袋往孫凝方向看，孫凝輕咳一聲，翻了個身不理會他，

想起他攬他入懷的情景，孫凝還是忍不住一陣羞澀，又摻雜一點莫名的興奮，小手放在胸口前緊緊地攥著。

趙南之看孫凝的模樣，覺得有些可愛，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光明真大地擁她入懷中……也許要很久，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吧！趙南之閉上眼睛，明日可以安心趕路了。

第二天清晨，謝婼青醒得很早，提前收拾好了包袱給趙南之，還將他們之前賺的錢都給了趙南之作盤纏。趙南之接過，道了一聲謝，再將錢袋裏的錢倒出來了一半，還給了謝婼青，“我不過三日的行程，用不了那麽多錢，你們留著在家應急用。”說完後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孫凝。

孫凝一直低著頭，一刻也沒有直視趙南之，趙南之微微笑著去看她，昨晚她是不是也這般羞澀地埋著頭呢？都怪夜色太昏暗。

“阿凝，我要走了。”趙南之走到孫凝面前去，故意同她說。

孫凝緩緩擡起頭去看他，仍是那一臉的冷模樣，昨晚他也是這樣的表情吧……看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是她自己臆想的，看來真的是夢啊！

咽了咽口水，孫凝眨巴著眼睛回答道:“嗯，你走吧。”語氣裏卻沒有了絲毫昨晚的不舍。

趙南之忍著笑，兀自走到小黑面前去，摸了一把它的鬃毛，“小黑呀，你昨晚睡得好嗎？沒有看見什麽特別的吧？”

孫凝吞著一肚子氣，她突然後悔了，昨晚她為什麽要那麽妥協，為什麽不用點力給他一嘴巴子？或者擡腿給他一腳，明明是個越界的舉動，她怎麽就沒把他當流氓看待呢？趙南之怎麽了？趙南之也不過是個男人而已……

孫凝扁著嘴不去理會此時幼稚無比的趙南之。

謝婼青看得雲裏霧裏，又有些好笑，“今天你們都怎麽了？這麽反常。”

“無事，”孫凝擺擺手，“估計你們家趙公子昨晚做噩夢了！”

謝婼青無奈地搖搖頭，叮囑趙南之道:“趙公子，快走吧，時辰不早了。”

“好，”趙南之幹脆地應了一聲，將劍在馬背上放好，牽馬出了門，一個利落的翻身上馬，“駕”地一聲，頭也不回地，一人一馬沿路奔去。

孫凝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，“快可以吃早飯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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